文｜《小康》·中國小康網 孫媛媛

　　菅復春對當地養殖人員進行技術培訓時，會通過精心制作的圖文并茂的課件、視頻進行實例講解，講解時也盡量使用接地氣的語言。

洛寧鑫洛集團羊場服務 供圖 受訪者

　　河南農業大學菅復春教授是“科創中國”草食家畜健康養殖專業科技服務團團長暨國家肉羊產業技術體系崗位專家，服務區域以河南為主輻射到周邊，國家其他省區養羊企業場戶有技術需求，她也會響應。

　　為養殖戶“傳經送寶”

　　今年3月下旬，天氣乍暖還寒,枝頭新綠似隱若現。受河南省農業農村廳畜牧總站邀請，菅復春與服務團專家一起來到河南沈丘縣杰瑞槐山羊良種繁育場進行槐山羊保種場調研。

　　沈丘槐山羊是中國著名山羊良種，因其板皮質量優良、為漢口路板皮“王牌”而馳名中外。后因多種因素，養殖量減少，該場是省屬保種場，目前存欄羊700只，整體羊群健康狀況不錯，生產平穩，但因技術人員缺乏，部分種質資源檔案資料不夠齊全，疫病防控中除了三聯四防、小反芻獸疫、口蹄疫進行免疫外，沒有對寄生蟲病進行預防性驅蟲，全群可見部分羔羊有腹瀉癥狀。菅復春蒞臨現場后，就上述情況對技術人員進行了交流指導。

　　菅復春告訴《小康》、中國小康網，作為科技特派員，她的服務方向以羊疫病防控、健康養殖為主，擴散到牛、兔等草食家畜。自2011年，她進入國家肉羊產業技術體系后，發現肉羊產業是畜牧業中最落后的產業，一線對技術的需求非常旺盛，很多人渴望能有專家給予指點。本著這樣的初心，她組建了“科創中國”草食家畜健康養殖專業科技服務團。“一些資深有經驗的老師愿意到一線進行服務，我周圍的年輕人愿意一起去的話，我肯定都會帶上他們。高校或科研院所的年輕人不接觸產業，很難了解產業的真實需求，這樣的話科研就等于沒有方向，所以科特派不光對產業有幫助，對特派員本身也是很有助益的。”

　　2022年8月，菅復春和科技特派團成員一起前往廣西重點幫扶縣——大化縣、都安縣開展技術培訓。這個地區長期以來保持了飼養牛羊的習慣。早在民國時期，當地就已經有飼養“地理標志”品種都安山羊的歷史記載。菅復春和團隊成員過去后，發現養殖人員的主要問題在于對羊病認識不清，診斷不準，用藥也比較盲目。“飼草料比較單一，不了解各種材料的主要營養成分，也不懂配置技術，不清楚不同羊的生理階段營養需求是不一樣的，所以造成生長比較慢，飼草料利用度很低，經濟效益不佳，整體上技術比較缺乏。”

　　菅復春對當地養殖人員進行技術培訓時，通過精心制作的圖文并茂的課件、視頻進行實例講解，講解時也盡量使用接地氣的語言，“因材施教，在語言描述上也讓他們能夠聽得懂。多傳授他們渴望了解的內容，比如不同寄生蟲需要用什么藥驅蟲，個人需要做什么樣的防護等等。對操作的技術進行簡化，他們能夠理解和實操，經過科普后就會受益。”此外，她也會親自到羊場，手把手地教養殖戶怎么去采樣，怎么辨別羊是不是有病。參與培訓的一位養殖戶韋吉鳳說：“專家講的都是我們在養殖過程中遇到的實際問題，特別是肉羊疾病防治和草料搭配這些技術要點，對我的幫助很大。”

　　在傳統上，養殖戶認為羊就是吃草的，有什么草就喂什么草，而實際情況是羊也需要全面的營養。“養殖企業還好，有科班出身的技術人員，但養殖散戶，對營養需求并不明確。另外，在選擇品種和雜交組合、疫病防控和治療上也存在認識和實踐的誤區。”菅教授指出，通過一線實地考察，發現養殖戶主要存在三方面的問題：營養、品種、疫病防控。如果目標是生產商品羊，每個階段的所需也不一樣。養殖初期以拉骨架為主，到后期營養需要多一些，然后能生產出更高效、肌間脂肪多一點的羊肉，但也不能過量。有些地方養羊后期大量增加飼料，一只羊一天喂到三四斤，導致羊膘太肥，降低了產品的質量。目前市場上大部分地區羊肉沒有實現優質優價，很多養殖戶追求效益，大量增加精飼料，讓羊長得快一些。“很多毛病都是養出來的，所以我們倡導健康養殖，根據羊的能量需求，保持均衡的營養狀態，提供全價營養的配方，那么獲得的經濟效益和羊肉品質都會達到最佳。”

傳經送寶 菅復春在河南人民廣播電臺農村頻道科普直播。供圖 受訪者

　　“扶技”比扶貧重要

　　2014年，菅復春首次作為河南省的科技特派員，到西華縣一個鄉村給養殖戶做培訓，當時分別有營養、藥物、防控方向的幾位老師一起，來聽課的都是養羊的老頭老太太。組織者準備了洗衣粉之類的生活所需物品贈送給他們，但聽課聽到半截，就有人站起來走了，有的說“要去接孫子”，有的說“又該喂羊了”，情境十分尷尬。

　　當時也去羊場，菅教授告訴養殖戶：“羊糞不能堆在羊圈里，要不然球蟲容易感染羔羊。”但養殖戶并不重視，回答：“弄不動，只能先堆著，等孩子們回來，才能給拉出去。”那時從業人員的整體素質不高，也導致效益不高。最近幾年的情況已經好很多，愿意養羊的人，普遍都愿意接受新技術、新理念，學習的渴望比原來的養殖戶要強得多，在菅復春看來這是產業進步的標志。

　　科特派主要是針對技術和產業都非常落后的地區，也就是國家的重點幫扶縣，全面推進，鞏固脫貧攻堅成果。“原來扶貧光從資金上切入，有時候就成了一種扶懶。”她表示，技術幫扶有效持續期比較長，“如果僅僅是給錢，取得的效果是暫時的，不具備可持續發展性。技術幫扶實際上對推動農村產業的發展非常重要，主要是強化科技和人才支撐。”科技特派團的專家成員為當地培養本土人才，主要目標就是圍繞農村的不同產業，如養殖種植等進行產業技術指導、品種技術的引進推廣，還有一些技術瓶頸的集中攻關，啟動本土人才傳幫帶，還有農業產業功能的拓展等方面，展開全產業鏈的技術服務。

　　有國家產業技術體系的項目支持，菅教授有時會給養殖戶送些書、資料，或者帶點動物預防藥物給他們。有次一個養牛的老先生說：“領導們過來了，我們這房子該翻蓋了。”菅教授說：“我們只講技術，沒有資金。”有時候他們不愿意聽，不接受建議。比如玉米外皮粗纖維比較多，做編織還行，做飼料的話趕不上秸稈。有的養殖戶在路上攤曬玉米皮，很多已經發霉了，菅教授告訴他們不要拿這些發霉的玉米皮喂牛，這種玉米皮含紅曲霉毒素，吃了對牛的損傷挺大。他們說：“我沒有東西，不喂這個喂啥？”遇到這樣的人也讓科特派們感覺很受挫。

　　菅復春意識到，扶技比扶貧重要得多。“我也是農村的，以前也養過雞、豬、牛、驢。小時候沒少割草，背上都曬出斑來，所以我對農村有著深厚的感情，骨子里就希望能多做些事情去幫助他們，但我感覺有時候工作的推進不是那么容易的。”

　　在幫扶過程中，有的養殖戶就比較樂意聽取指導建議，每次看見科特派小組都挺歡迎。菅教授曾經告訴其中一位，羊圈應該弄上羊床，免得羊踩在糞堆里、泥巴里，這個養殖戶掙了錢之后就改造了羊圈。后來又告訴他放牧時提前預防吸蟲、線蟲類的寄生蟲病，該用上哪些藥物，他也會悉數照做。接受科特派輔導之前，他舍不得喂精料，所以春節前賣羊的時候，效益不好。后來，菅教授幫他算了一筆經濟賬，他就按照指導的方式給羊配飼料，養出來的羊健康體壯膘情好，一只羊可以多賣二三百塊錢。這位養殖戶挺高興，后來賣了一批羊在縣城里給兒子買了一套房子，這也令菅復春及其團隊很有成就感。“到訪的牛羊殖場，最缺乏的還是認知。有些規模化的牧場，認知上要好很多，相信技術會帶來效益。”

　　打通技術成果轉化“雙向通道”

　　菅復春表示，其主要研究方向是動物寄生蟲病的綜合防控。“我們每年都到一線做寄生蟲的免費檢測，通過檢測才能夠達到精準的防治。”她說，寄生蟲的防控存在很多誤區，原蟲、線蟲和外寄生蟲用的藥物是不一樣的，如果用藥不當，會對動物肝腎造成損傷，破壞腸道菌群的穩態，影響羊的生長。

　　成立服務團之后，菅復春和其他方向專家交流的機會就多了，“因為全產業鏈的技術需求不是單一的點，需要更多的點連成線，更多的線連成面，這樣才能夠滿足整個產業的技術需求。”通過深入一線的社會服務，她也明確了自己的研究方向，比如在球蟲病的綜合防控上，經過深入的研究，篩選出更有效的藥物。“放牧的話，線蟲、吸蟲、絳蟲類的寄生蟲多一些，但是舍飼、規模化養殖的話，球蟲危害是最嚴重的。羊本身是吃草的，我們現在對中草藥里抗球蟲促生長作用的藥物也進行了一些篩選。摸清了事實，我們就在這上面多做一些工作，慢慢對產業會起到一定的積極作用。”

　　針對一線的需求，菅復春及其團隊也做了一些長效的制劑，減少一線用藥的量，用一次藥能延續20多天，這項制劑申請了發明專利。此外，針對養殖上的一些細節，比如修羊蹄，也發明了半自動化的修蹄機器，減少了勞動量，也獲得了發明專利。“我為產業服務，產業為我提供了方向。于我們團隊而言，遇到病癥該怎么去準確地診斷病原？為此我們建立了一系列基于PCR技術的檢測方法，填補了寄生蟲檢測的空白，為疫病的精準防控提供了技術保障。”

　　在高校，菅教授也帶本科生和研究生。去年有5個研究生在一個羊場里進行綜合試驗，待了兩個半月。“我們專業的實踐離不開動物，研究成果要落實到實踐上，才能檢驗到底有沒有效果。作為科特派，在培養人才，對技術、對科學的認知方面，對我有促進作用，這么多年也為我們產業培養了一批人才，實現了產業服務和教學、科研相長的良性循環。像我們這種實操性很強的專業，必須和生產結合，否則研究和人才培養就成了無本之木、無源之水，是不能長久的。”

　　隨著深入推進新時代科特派發展，用一個有效組織的形式，以團隊服務的模式，統籌組織服務團隊與產業發展相銜接，向寬領域、全要素的綜合性服務需求轉變，嘗試以課題形式，產研合作，既能服務生產一線，又解決了科技人員長效服務的難題。

　　菅復春說，服務團將進一步凝練方向、聚焦產業，深化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加快科研成果產業化進度，持續推進“政產學研用”五位一體協同創新，不斷加強家畜產業服務深度和廣度，實現草食家畜產業健康、精準、高效養殖，促進產業進步，助力鄉村振興。

（《小康》·中國小康網 獨家專稿）

本文刊登于《小康》2023年5月上旬刊  來源：《小康》•中國小康網 作者：孫媛媛 責任編輯：風華